离开家乡的人,都把家乡称作故乡。坐落在太行山峻岭中的河南省林州市石板岩镇(原林县石板岩乡)郭家庄南湾村,是谷文昌出生的地方。
在家乡的这片土地上,谷文昌曾逃过荒,当过长工,学过打石,后来加入中国共产党,又任过区长和区委书记。直到1949年1月,34岁的谷文昌随军南下。 34年家乡工作生活,家乡的一草一木,谷文昌历历在目。直到去世前,谷文昌仍改不了家乡口音,依旧习惯吃面条烙饼——这是一个出走异乡的游子对于故乡的眷恋,一种难以割舍的乡土情怀。 “谷文昌在穿着上一个很大的特点,就是喜欢穿‘北方鞋’,穿他老家那种手工布鞋,每次都是专门委托老家的亲戚寄来。”林嘉说。 “当时东山农业局附近两棵香椿树,长得很高大,谷文昌不时会过来采摘些叶子回家,剁碎了包水饺,说这是他老家那边的习惯,他很喜欢这样的水饺,还请我吃过一次。”林周发回忆。 1949年4月25日,谷文昌任南下干部长江支队第五大队三中队五小队队长,离别林县,告别家人,开始踏上南下征程。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!离别前,望着年近七旬的白发老母和家人,想想她们今后的生活,想想自己未尽的责任和一别之后的未知归期,谷文昌禁不住流下了眼泪。这一夜,谷家通宵未眠。深明大义的母亲拉着儿子的手,一遍遍叮嘱着出门注意的事项,一遍遍对儿子絮叨说:“把江南老百姓解放完了要早日回家……” 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,谷文昌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使命,作为一名长期在外工作的游子,谷文昌更没有忘记为人的根本,没有忘记生养自己的故乡。 当东山修水库中遇到工程技术难题时,他想到了技艺高超的林县石匠;当天气干旱,东山人民为从深井中提水犯愁时他想到了家乡的辘轳;当东山县建立潮剧团时,他请来了家乡的豫剧武功师傅当导演。 每每家乡有困难,谷文昌也是尽力帮助。红旗渠上马的1960年,国家正遭受严重经济困难,民工生活十分艰苦。林县曾经向在外工作的本地籍干部请求援助。谷文昌想方设法从东山调拨了海带干、咸鱼干和地瓜米来支持红旗渠建设。红旗渠建成后,他又两次带领东山的干部到家乡参观,把自力更生、艰苦创业的红旗渠精神带到东山。当他看到家乡人因饮水中缺少碘化钾,不少人患上“大脖子病”时,他又为家乡人民运来了海带等含碘食品……林县和东山,一个在太行山区,一个在沿海边陲,是谷文昌牵起的红丝线,把两县人民的感情紧紧连在了一起。 每次回老家,他总要住老家的石头房子,总要到附近的山上走走,到邻居家串串,吃吃家乡的柿饼、老米饭,仿佛不如此,就不能慰藉自己对家乡的眷恋之情。莫道谷文昌不爱亲娘。南下以后,每一次返乡期间,谷文昌天天晚上打了热水为母亲洗脚。母亲那双因缠裹而伤残的小脚,是她苦难一生的象征。蹲在白发亲娘跟前,谷文昌将一片孝心融入了轻轻揉抚、细细擦洗的动作之中,尽一份为人子的孝道。 对于家乡的亲戚朋友,特别是自己的困难亲戚,谷文昌尽其所能帮助。“北方生活条件差,父母亲早在1956年就把我外祖母接到东山一起生活。不久舅舅在家里病得很厉害,母亲又先后把他和他女儿带过来。当时在东山,我家人口最多达十几口人。”谷豫闽说,对于家乡的这些困难亲戚,父亲慷慨热情,无私帮助,“就像我舅舅的女儿,就是我父母帮培养长大,小学毕业后就来到我们家,一直到高中毕业。她高中毕业后,父母亲还在部队给她介绍了一名连级干部结婚”。 临终前,故乡那清晰的记忆,又一次浮现在谷文昌脑海。他对守护在身边的谷豫闽、谷豫东说:“你们一个叫豫闽,一个叫豫东,就是要你们时刻不要忘记咱河南太行山的故乡,也要永远记住福建,记住东山的父老乡亲。” 除了林县的家,还有一个家谷文昌也十分牵挂。对于身处逆境时“收留”了自己的这个家——宁化红旗大队,谷文昌同样牵挂在心。 1972年3月,谷文昌与宁化依依惜别,即将启程赶回漳州工作。“以后你们有机会,到我家来玩。”宁化100多名干群众前来送行,谷文昌对红土地上的父老乡亲充满感情。 回到漳州后,谷文昌一直情系宁化。 红旗大队的两部拖拉机气缸坏了,书记王定乾就到漳州找谷文昌。谷文昌百忙中联系龙溪柴油机厂,再交代大儿子谷豫闽带着王定乾直接到厂里去购买。那些天,王定乾吃住都在谷文昌家,谷文昌热情有加。 王瑞枝退休前为宁化县政协主席。1970年10月3日,王瑞枝被抽调任命为隆陂水库工程技术主管,在这一天,他认识了时为隆陂水库总指挥的谷文昌,在短短一年多的共事中,他与谷文昌结下了深厚的友情。王瑞枝在回忆中说,1976年,宁化县遭遇倒春寒,播下的稻种都烂了。人误地一季,地误人一年,在这紧要关头,县里派王瑞枝去龙溪地区调种。王瑞枝当即和组织部、种子公司等人火速出发,出发前也联系了谷文昌。“本来计划下午1点左右到达,不巧的是,在路上遇塌方车辆被堵,耽误了时间,谷文昌一路打电话寻找,在龙溪宾馆一直等到晚上11点。见面后,谷文昌热情招待我们,并亲自出面协调调来一批又一批珍珠矮、铁脚矮的种子,为我县解决了缺种的困难。”王瑞枝十分感动,这一年宁化县大灾不减产,粮食生产又获丰收。 王瑞枝说,当年召开一年一度省农村、农业会议,谷文昌都会到宁化参会同志的宿舍来,了解宁化经济发展情况,特别是禾口地区情况。“他向我们说,禾口、淮土地区水土流失严重,水利解决了,山上要治理,否则会影响经济发展。他还建议,治山先解决禾口烧柴火问题,才能达到封山育林,根据禾口的红色页岩情况,治理水土保持先要种草保土,然后再种树保水,最好要与发展油茶林相结合,增加群众收入。”王瑞枝说,谷文昌的这些建议得到了宁化县委的赞同,宁化先后在禾口、淮土积极推广节能灶、沼气,以煤代柴等措施,水土治理得到了见得到的成效。 对于自己工作了14年,奉献了大半人生宝贵时光的东山,谷文昌更是从没忘记。“您看,这些物品就是谷书记送我的。风衣、水鞋、拖鞋我都舍不得穿。”何坤禄自豪地向笔者展示了5件“传家宝”。何坤禄深情地回忆说,1964年4月4日,他到即将调离东山的谷书记家里帮忙整理东西。谷书记语重心长地说:“小何,你在我身边工作这6年非常辛苦,连续5个春节没有回家过年,也没有给你提拔,平时对你的关心照顾也不够。这些东西留下来给你做个纪念。希望你加强学习,努力工作。要明确干工作不是为什么人干的,而是为党和人民干的。” 在生命行将结束的最后时日,谷文昌魂牵梦绕的是和他的命运紧紧相连的东山。“我真喜欢那个地方,我真想再看看那个地方……”他向组织上请求。可是,由于病情日益严重,去东山没能成行。 “老吴啊,咱们搞起第一代防护林,第二代该怎么办?”东山县林业科副科长吴志成前来探病,谷文昌问。 谷文昌临终遗言:“死后,请把我的骨灰埋在东山岛。我要与东山人民在一起……” “不能忘记父老乡亲”不仅仅是父亲的言传身教,也是母亲一直以来的“坚持”。 谷文昌去世后,史英萍也多次回到东山,看望当年的父老乡亲。何坤禄介绍,史英萍生前多次来到东山,除了每年清明节去祭拜谷文昌外,也要拜访给予谷文昌爱护帮助的东山干部群众。“老史这人,非常懂得感恩。”何坤禄说。 宁化红旗大队的群众也记得,2003年,史英萍曾带着谷哲慧、谷豫东等前来,回访当年的左邻右舍,看望各位乡亲。“人非常好,和谷文昌一样,一见到就是那慈祥笑容,握着手久久不放,感谢感谢的话一直挂在嘴边。”乡亲们回忆说。对于这次宁化之行,谷豫东印象深刻,他说,当时有个谷文昌精神沙巴体育手机版巡回报告,他作为谷文昌家人代表前来宁化这边作报告,母亲知道后,就约几个家人也一道前来。“去到那个禾口公社,那些社员非常热情,特别是跟母亲熟悉的那些老太太,哇!抱着很亲热,久久抱在一起,大家都叫母亲老史。”谷豫东回忆,当地非常热情,我们一家刚到的当晚,大家聚在一起就喝那边的米酒。“口感非常好,一家人都喝多了,第二天早上都爬不起来。”说到这事,谷豫东开心地笑了。 谷豫东1972年从北方回到漳州。 “当时有林县干部要到龙溪地区出差,顺便也把我带回漳州。”谷豫东介绍,一行三人来到家里,母亲一听说对方是老家来的,非常高兴,跟客人热情聊了大半天,却把一旁的他晾在一边好久。 史英萍也很牵挂着自己的家乡河南济源马寨村。2013年10月18日,当家乡的采访团来到漳州妇幼保健院住院部,95岁的史英萍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。此时的史英萍已病入膏肓,脸色苍白,身体枯瘦如柴,鼻子上插着食管,已说不出话。 客人站在床头,可史英萍紧闭着双眼,像是熟睡了一样。女儿谷哲芬趴在她耳边大声地对她说,“妈,睁开眼,老家的人来看你了。”边说边晃动她,可是无论怎样,她都没有任何反应。 济源长江支队研究会秘书长申勇走到她的病床边,趴在她耳边用济源话大声地说:“姨,我是济源马寨的,我来看你了!”仿佛受到震动一般,史英萍缓缓地张开了右眼,朝着申勇使劲地看了看。 在护工的帮助下,史英萍靠着枕被半坐半躺,她的眼一直盯着申勇,嘴巴张了张,紧接着,只见她费力地抬起右手握成拳头,向上对着大家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! 终是气力有限,史英萍的手没在半空中停留多长时间便垂下来,申勇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。史英萍的胳膊轻轻耸动。申勇大声地用济源话说着,她静静地听着,嘴角在轻轻地动,她的眼中有东西在闪亮。或许,是马寨,是久违的乡音唤醒了她最真切的记忆,让她恍然又回到少年时,又回到了马寨村上?老家的客人就要离开时,史英萍却紧紧拉着申勇的手,久久不愿松开。这一幕,令在场的众人为之动容…… “父母用这些行动告诉我们,无论走到哪里,都不能忘记那曾经生我们养我们那片热土,曾经和我们一起战天斗地的战友、人民群众。”谷哲芬说。